艺术与抽象思维
抽象思维是人类在生产劳动中,认识事物并运用概念、判断、推理等思维方式,对客观现实进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概括过程。如果从哲学的高度论述,它是理论化、系统化的世界观,是自然知识、社会知识、思维知识的概括和总结。是世界观与方法论的统一,是追求世界的本源、本质、共性的形式和方法。
中华民族是一个善于抽象思维的民族。从每一个汉字的产生(抽取事物的本质)到书写方法的研究,都留下了丰富的抽象思维成果。其中"永字八法"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证。相传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用了数年时间研究"永"字的书写方法,他认为只要写好这个"永"字,就能以此类推写好所有的汉字。古人在研究汉字书写规律中,概括、抽取出来的八种笔法,为学习汉字书写的后来者指明了方向,提出了学习的重点,提供了一条迅速提高书写水平的捷径。
无独有偶,在中国绘画教学中常用的《画谱》,例如《芥子园画谱》,将自然中的树木、山石、花草、人物进行分类, 陈列于书中,使后来者便于临摹学习的好方法。这种分类抽取的方法,不仅便于学习和掌握,也便于取舍和组合,可以各取所需地灵活运用到创作中去。
方寸之间,由于每一个人的抽象思维千差万别,因此审美也会因人而异。比如对汉字的书写,不同的人就会注入不同的审美意识。他认为这个字左右分开些,显得开张大气,而你却认为还是紧凑些、坚实些为好。审美意识决定着作品的形式与风格。作品整体的气息和通篇的章法,就是作者审美意识的物化。
打破一种平衡,再造一个新的平衡,永远是艺术家需要探索和思考的问题。不破不立,只有打破了旧秩序、旧平衡,才有新秩序、新平衡的产生,才有新视觉效果的产生。
为了打破旧的平衡,我们就要学会分解旧的形式、旧的构成、旧的章法。分解是为了明确、看清楚原有结构中的关键,找到原有构成的平衡规律。然后采用取舍、挪位、叠加、穿插、挤压等一切手段,以及赋予新的概念,添加新的内涵,开创新的构成和新的形式。在创造一种新的视觉效果、新的审美对象的同时,去获得一种新的和谐、新的平衡。
根据概念归类,是帮助青少年儿童学习和提高抽象思维能力的关键。抽象思维是以科学的概念为起点的思维过程,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和深刻性。科学的概念,是从客观事物中高度概括并抽取出来的。因此,培养抽象思维能力要从概念入手。例如在日常生活中,我们把香蕉、苹果、柑橘、葡萄,概括为水果。把福、禄、寿等斗笔,大中小兰竹,还有各种各样的羊毫笔、狼毫笔统称为毛笔。在学习书法的过程中,把"乛、亅、乚、乙"统称为勾,当然也可以把"乛"、"亅"和"乚"、"乙"细分为"左向勾"或"右向勾"。还有在分析汉字字形结构时常用的"上下结构"、"左右结构"、"上中下结构"、"左中右结构"、"全包围结构"、"左包围结构""右包围结构"等等,都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抽象思维过程。
变化与统一
变化与统一是艺术创造的基本规律。
变化是打破平衡,寻求新的视觉效果。统一是在创造的新视觉中,找到自圆其说、寻求新平衡的方法。艺术创作的根本任务,就是在不平衡中求平衡。平衡了、和谐了,新的视觉也就产生了。
我对汉字部件的拆分和重组,是在不破坏汉字原来含义的基础上进行的。比如《萌芽系列》,我把重复的草字头去掉一个,将"日、月、牙"重组在一起,自造一个"萌芽"的形象。或者将原本在上的草字头,挪了位置,放在两边,产生了《萌芽系列二》等等。再比如,"诚信"两个字的拆分,因为从右至左书写时,正巧两个"言"遇到一起,我又将"言"去掉一个,这样"成、言、人"三个部分组成了新的"诚信"。右看看是"诚",左看看是"信",再看看感觉少了一个"言",但是又觉得形象都在,含义都在。共用一个"言", 至少有三个好处。第一个好处是避免视觉疲劳。另外两个是因为"诚信"两字原意不变的情况下,如果从左读到右,形成了"人、言、成",意思是"人说到了就能做到"。如果从右往左读,则为"成、言、人",意思变成"能成功实现诺言才是人"。极大地丰富了"诚信"两个字的含义。
如果说我的《开系列》,这是将汉字开的部件通过上下、左右挪位,或将字的外框不断向纸的边缘挤压,产生了形式构成新的意境。那么《开门见山》和《闭门造车》的创作性质就不同了。这两件作品是将人们熟知的两个成语,用非常抽象的图式完成了书写。巧妙之处在于,没有将这两个成语的文字写完,只是分别书写(或称书画)了其中的一部分文字,却已经明确地表达了这两个成语的所有含义。
《黑白系列》将传统的"书可跑马,密不透风"的造形理念,运用到极致。书写中强化了"黑"的本意,将其密不透风,黑到极致。弱化了线条,成为块面。将"白"的本意,也演绎到极致,咋一看一片空白,疏到不能再疏,与"黑"形成强烈的对比,成为一件"黑白互补"、"阴阳互补"和"疏密互补"的实例性作品。
由于在中华传统文化中,"黑白"常常用来比喻善恶、是非、正邪,如"黑白两道"、"黑白通吃"等。因此, 使我自然地想到了另一句成语"颠倒黑白"。于是乎,我将"白"涂抹成"黑",将"黑"勾画成"白",《黑白系列二》就因此而产生了。
黑白,既对立又统一。黑,阴之极。白,阳之极。黑色神秘,坚实、 尊贵,庄重严肃。白色纯洁、天真、虚空,充满希望。
黑白最素色,是颜色的最后抽象,也是大自然的最初色、本色。黑白最虚空,也最富有。这是因为,白色充满无限,可容纳五彩缤纷。黑色最富有、最富贵,任何颜色在它面前,都会黯然失色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汉字笔画之间的留白与碰撞、挪位与穿插、重叠与避让,以及书写的情绪、用笔的方圆、速度、干涩、轻重……等的种种变化,都会使作品产生不同的视觉感受。
所谓"尽善尽美",首先要"尽善",然后才能"尽美"。
尽善,就是要学习技法,掌握书写所必须掌握的尽可能多的技法。其中包括笔法、结构法、章法等。其次通过大量的创作实践,去感悟、认识不同的技法在实践中反映出来的不同的艺术效果,逐渐能把这样的感悟,提升到艺术审美和人生追求的层面。进而从理性上认识自己的个性、喜好与技法运用、书风选择的关系。明白自己的取舍,开始思考人生与艺术的关系这个大问题。进一步说,必须从哲学的高度认识人生与艺术、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,认识人与艺术的关系。